第383章 全没一点好兆头-《燕辞归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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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朝堂需要年轻后生,臣这样的老头子没几年光景了,圣上也是想要更多的年轻的有识之士才看重科举,才会在去年加开恩科。”
“可这些年轻人出身不同、见识不同,想要成长起来需要许多阅历与经验。偏还就有许多从小耳濡目染、本该贡献力量的后生不走仕途,整日游手好闲。”
“昨日广场上那一个接一个的,看着好笑,但笑过了,老臣想哭啊!他们那些人,若能为朝廷出力,该有多好啊!”
“那还只是一部分,京中以及地方上、如他们这样的还有一大片!有些是家里没想管,有些是想管都管不好,怎么办呢?”
“一路骂回去,骂他们纨绔子弟败坏门风,可人人都看见了,昨儿将军坊最大的纨绔是太子!”
“是,跟强抢民女、鱼肉百姓比起来,斗鸡真不算个事,但强抢民女的祸事、太子就没沾过吗?太子甚至还偷溜出关、耽误军情!”
“若是这么多丑事叠在一块还能不受严惩,以后全是有样学样的。”
“老臣以前还骂许国公管不好儿子,云阳伯府不会教姑娘,往后还怎么弹劾?那一个个不肖子孙再不像话,也没把自己往西凉人长刀前送!”
“圣上要严惩太子殿下,以儆效尤,让这些不思进取的勋贵子弟都看看,即便贵为太子,做错了事也得承担责任。”
“不然,以后一个个都成什么样了?!”
“圣上啊,老臣知道这些话难听,但凡是个当爹的,都不爱听别人这么骂自己儿子,但是忠言逆耳,老臣顾不上了,您若听不进去,老臣只能以死明志了!”
说完这些,葛大人脑袋一低,肩膀一沉,两脚迈着就冲那柱子去。
曹公公看在眼里,惊得连声大喊:“拦住他!拦住他!”
甄御史顾不上装作站不住了,飞扑着去抱老大人的腰,边上几人也都冲过来,抱腿抱胳膊,堪堪把人拖住,没真的血溅金銮殿。
曹公公一口气续上了,连连大喘息。
葛大人真是不按常理出牌!
一改先前那讽得人面红耳赤的华丽骈文,开始掏心掏肺、好言相劝了。
劝完后也不等圣上表态,直接要冲着柱子去。
哪有这样的!
等圣上气急败坏喊着“拖出去打板子”、甚至拔刀相向时,才是撞柱子的时机!
得亏葛大人年纪大了,脚下不快,边上几个年轻的反应及时,真就难收场了。
李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了一跳,等看到葛御史没有挨到柱子后,他偏转过头去。
御史都是一群戏子!
年轻的会装,年老的更会装!
“父皇,”李邵急道,“葛大人他……”
圣上没有理会李邵,只问底下:“葛爱卿这是何意?怎么就到了要生要死的地步了?!”
那厢几人还都坐在地上,心跳乱作一团。
有人来搭把手,把拦人的几位扶起来,葛御史却像是浑身都脱了力,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都没站起来,只坐在地上抹泪。
尤御史也是心有余悸,忙劝他:“葛大人,血谏不吉利啊!”
“都这个时候了,还讲什么吉利不吉利?”葛御史哭归哭,咬字依旧清晰,“去打个鹿,被熊瞎子从白天追到黑夜;去看个斗鸡,鸡缠斗未半而中道崩殂。全没一点好兆头!”
朝臣们听得面面相觑。
《出师表》是这么用的?一只鸡它能说崩?真把那鸡当鸡王了不成?
况且,说鸡是假,骂人是真。
站在大殿里的绝大部分人脑子都活络,要说葛大人没有点儿以鸡骂人的意思,肯定不信。
只是,人刘阿斗接过出师表时,昭烈皇帝已经病逝。
今时太子殿下还是太子呢,圣上好好坐在大御座上,听这“中道崩殂”是个什么滋味?
没见圣上已经怒发冲冠了吗?
圣上几乎是瞪大着眼睛看葛御史。
道理他懂,他先前说服皇太后时、也曾讲过那些严重的后果,只不过自己看明白与被御史这般指出来,心情上截然不同。
明明底下没见血,却也让圣上感受到了一股血腥气。
来自他的口腔,愤怒之中,他把后槽牙都咬得出了血。
“好好好!”圣上站起身来,大步走下来,“好一个葛振方,真当朕不敢砍了你吗?”
葛御史嚎啕大哭,一边哭、一边道:“君要臣死、臣不得不死,可臣即便是死,也是为忠诚而死,老臣不惧,老臣只怕到了地底下没脸去见先帝!”
怕这么闹下去真要出事,曹公公忙不迭下来,轻声与圣上道:“您消消气。”
圣上摔了袖子。
气是气的,却没真的气昏了头。
他也不是十几二十年前那个憋不住火气的六皇子了,这些年最长进的就是不在气头上胡乱行事,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。
再说了,这一切也是他要的“名正言顺”。
比起那些各有利益的官员,如葛御史这样耿直的老大人才是“废太子”最有力且最需要的推动者。
气愤、争执、责问,所有的情绪都在锦上添花。
他知此必要,却也没法不剐心剐肺。
“别跟朕搞死谏这一套,”圣上垂着眼看葛御史,“明日葛爱卿你想骂继续骂,让朕听听你还能骂出什么比‘中道崩殂’更难听的话来。”
葛御史涕泪纵横。
圣上又与其他人道:“再几日就封印了,谁让朕过不好年,就都别过年了。”
扔下这句话,他大步往外头走。
曹公公跟上去,冷风迎面扑来,吹得他一个寒颤,再看圣上的背影,在寒风中萧瑟又沉郁。
李邵亦从小御座上起身,大步追了上去。
仪仗离开后,金銮殿里各有各心思。
许是都被葛御史吓着了,先前朝上东说一句西道一句的,此时也都闭了嘴,只相熟的凑在一起打眼神官司。
安逸伯直性子,缓和了会儿,想与林玙说两句。
林玙冲他摇了摇头。
金銮殿里显然不是说“实在话”的好地方。
两人只先后走出大殿,下了步道,走出去老远,安逸伯终是长叹了一声。
“我都不知道要说这一个个是沉得住气、还是沉不住气,”他尽量放低声音,“前回已经禁过足了,这次能给什么交代?那不等于是把‘废太子’摆在面子上了吗?
也是太子不争气,甭管是不是为其他殿下考虑的,都受不了他一次次胡来。
我昨晚上遇着保安侯,你知他怎么说的?
他说,跟太子一比,他都觉得到宫门外拎喻诚安都没那么丢人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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